在遥远的祖国西部边陲,年轻的边防军人为了祖国和人民和平安宁,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和热血。今天的《军旅文学之窗》,播诵散文《伸手摸天的兵》,让我们通过一位边防战士的视角,领略边关的星空和风雪,感受边防军人的忠诚与坚守。作者:李江;播音:笑睿;编辑:郝志宏、笑睿。
我们的部队驻守在祖国西部平均海拔4500多米的雪域高原。在我看来,这是一个可以伸手摸天的地方。
这里的风,一年四季狂吹着,一遍遍抽打着大地的脊梁,一点点抽尖了山,抽平了地。放眼望去,除了雪的白,就是土的黄,那些偶尔长在群山下的荆棘,不知道哪天就被淹没在了暴风雪中。来过这儿的人都说,这里空旷单调到了极致,那种氛围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孤独感。但是,作为戍守边关的军人,我们还是深爱着这里。
去年五月,是我第一次走进阿里高原。车队行驶到库地达坂时,我们进行了简单休整。这是去往我所在营区八个达坂中的首个达坂,海拔3150米,又名阿卡孜达坂,维吾尔语意思是“连猴子都爬不过的雪山”。站在山脚下,就已经让人感觉到些许寒意,山谷间稀稀拉拉的几方杂草间,时不时有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鼠类,放肆地窜来窜去。视野被群山遮挡,只能看见一截一截的盘山路缠绕在半山腰,一点点延伸到了云端。
不足三米宽的盘山路上,有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洼,公路下面是悬崖,悬崖下面又盘着公路,车辆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,一点点挪动着,像是在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里颠簸。在继续翻越了好几个达坂后,随着车队在山路上一点点地爬升,我开始对这里的山、这里的风,有着更深的敬畏和憧憬。我倚靠在车窗边,望着远处的山、高处的云,领略着这片土地最动人的姿态,那一刻,我不由得爱上了这里。
来到高原部队后,有人问我,高原最美的是什么?我说:是夏天的夜空和入秋后的雪。在无数个夜晚,我看到,每当天渐渐暗下来后,星星就开始一个一个闪现,像无数只小眼睛眨巴眨巴注视着我。站在高原的任何一处地方,我都想伸手摸一摸天,天似乎触手可及,星星似乎马上要掉落下来。
没有风的夜晚,这里非常安静,流星会时不时地从天际划过。我想,这里的星空之所以这么美,那是因为每一位驻守在这里的军人,都点亮了天空的一颗星。星星默默点缀着这里的天空,我们静静守卫着这里的山河。
待到一入秋,这片土地就已经按捺不住要展现它的豪迈和气派。太阳在这个季节一点点结冰,就连月亮也被一个又一个极寒的深夜偷偷锈蚀,山顶常年不化的积雪一改往日孤寂、冷清的神态,开始肆意地往山腰跑、往山脚下推进,战士们的乡愁不自觉地随着结冰的太阳加重,随着锈蚀的月亮而拉长。这个季节的山,被雪滋润得更丰满,却也吝啬地把河流一点点变瘦。雪在高原的夜里是停不下的,经常偷偷地在战士们的梦里下上一夜,又在值班员的起床哨音中,戛然而止。
下雪了,战士们顺着窗户望去,这真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了,整个世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白色。大伙的惊讶声还没落地,一轮喷薄的红日便越上山脊,积雪的山巅立刻像喷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粉,偶尔微风轻吹,带起一阵雪,把天地点缀得斑斑点点,可爱极了。太阳铆足了劲,把阳光扩散了出来,洒在了山坡上、白草上、营区里。
扫雪时,战士们争先恐后地拿着铲雪板扑向雪地,整个营区便热闹了起来,到处都是战士们卖力扫雪的声音。战士们自觉地分成两拨儿,一拨人负责把雪推到路牙子上,另一拨人则负责把雪推到牙子下面拍打平整。推雪的那一拨把铲雪板连在一起,喊着号子往前冲,雪翻滚在铲雪板里,越滚越多,越滚越重,战士们的号子也越喊越响,此起彼伏的号子声唤醒了山的心跳,触摸到了山的脉搏。
都说高原上的兵很苦,那是真的苦。在这里呼吸有时都是一件费力的事,部队每年来了新兵,首先都要面临近一个月的适应期,吃饭、睡觉、走路,这些在别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,对于初上高原的新兵来说,都要格外小心。老兵也不例外,我上高原后,也开始掉头发,指甲也出现一些问题,因为没有信号,有时一连好几个月给家人打不了一个电话。
可当退伍季来临,面对走留的选择时,我还是坚定地递交了留队申请书。我曾见过,我身边的战士因为高原反应强烈连胆汁都吐了出来,却还摇摇晃晃走上哨位,如青松般屹立在那里;也曾见过,女兵们打靶归来,穿着满身是土的迷彩服,在落日余晖中开心地起舞;也曾见过退伍离别时,战士们抱头痛哭亲吻钢枪,把不舍的热泪洒在这里;我还在每一次出任务前,听到战士们在电话里天南海北拉着家常,把思念深深地埋藏……
“真想让家人看看这个地方。”这是我来到高原后在日记里写下的一句话。爱上一个地方,或许是因为一个瞬间,或许是因为一个人,但我爱上这里,坚守在这里,是因为,这里需要我们来守卫。这片高原之上,太阳每一天的东升西落,都需要我们用一颗炽热的心去迎送。
当我给同学和朋友写信时,我往往会骄傲地告诉他们:我在这里摸过天,看过最亮的星星,翻过最远的山……